文一熠学校单周休息的时候,文嘉秋都会请假,从市郊的工地跑到县城来。

两人差不多一周见一次面。

后来入冬天气变冷,文一熠不想让他再在路上奔波,但是文嘉秋还是照旧跑来,每次都提着自己炖的热汤或者熬的热粥。

十二月底单周休息的那天上午就开始飘雪花,后来越下越大,文一熠从中午开始就心神不宁,午饭时间跑回寝室给文嘉秋打电话让他下午不要过来。

文嘉秋没应承,只是说没事。

后来下午的两节课文一熠都听得心不在焉,下课铃响的时候,文一熠看向教室门外,正好看到文嘉秋费劲地挤过人群往教室后门这边来,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。

他看起来应该是刚到,睫毛上还凝着雪气,鼻尖通红,却一眼找到她,对她露出笑来。

文一熠目光一转,又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,一时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,想生气发火,又觉得心口酸疼。

文一熠猛地起身站起来,什么都顾不得拿,快步朝门外走过去。

门口正挤着好多学生和家长,文一熠一出门就被人群卡住,跟文嘉秋距离不远,却一时无法靠近。

文一熠刚皱起眉,文嘉秋就从不远处伸手过来握住她胳膊,把她从人群中解救出来,拉到自己身边。

两人挤到走廊的墙边,身边才不那么拥挤。

文一熠一站稳就去抓文嘉秋的手,不自觉自己正沉着脸,语气也硬邦邦的,“你最好戴手套了。”

文嘉秋立刻把手递过去给她看,“戴了的,一点没冻着。”

文一熠握住他指尖,他的手比她的手温度还要高一点。

文嘉秋看到她脸色这才稍微松了一些,但依旧有些绷,“不是让你别来了么?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?这么大的雪!”

文一熠一下午担惊受怕,操心完他的手,又继续回到方才折磨她一下午的情绪里,情绪来来回回地转,握着他的手都没顾上松开,就开始质问。

文嘉秋任她握着手,轻松地笑笑,“没事儿,一星期才见你一回,这点雪算啥?”

文一熠最见不得他这副万事轻松的样子,用力把他的手一甩,冷冷道:“等把我气死了你就不用跑着来看我了。”

“别胡说。”

“我说了你也不听,我还不能说说了?”

文嘉秋没办法反驳她这句话,只得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,生硬地转移话题:“我是想着最近降温,怕你早上跑操的时候受凉,就想着来给你送件衣服。”

小时候那次肺炎之后,文一熠每年换季的时候都很容易感冒生病,尤其是在冬天。

文一熠听了这话依旧绷着脸,也不说话,但文嘉秋知道她这样就是快要消气的意思,立刻把袋子打开,“给你织了件毛线坎肩,你以后早上跑操前穿上,前心后背护好了,就不容易受凉了。”

文一熠目光下移,看向袋子,却想到前几天寒潮,气温骤降,那天轮到她的小组教室值日,她没去食堂吃早饭,超市里买了个面包就回教室。

回来的时候刚走到教室后门就听到教室里有说话的声音,听起来不像是班里同学的声音。

她下意识往门口又走了一步,看到一男一女围着班上的一位同学,一边往她身上套羽绒服,一边讨论着衣服的大小。

“你看!这个大小是不是刚刚好!我就说要买大一号的,你爸还不听。我当时就问他说你是不是觉得你闺女再不长个子了?”

“爸?!”

“我可没有!”男人立刻解释,“你长到一米八都行!”

“哼!”

一家三口一起笑了起来,看起来其乐融融。

文一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后退,她紧紧捏着手里的面包,掉头离开,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才停下。

走廊没有暖气,窗户也漏风,她在窗边吃完那个冷冰冰干巴巴的面包,吃进去一肚子凉气。

后来听到人离开,她才返回教室做值日。

文一熠盯着袋子里的东西,像是出了神,文嘉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衣服拿出来,“我本来怕小,就想织大点,但是我妈说太大了透风,穿着不暖和,你又那么瘦,我就往窄织了织,你先将就穿着挡挡风,不行我再——”

一直一言不发的文一熠突然伸手摸了摸毛坎边缘,触手厚实柔软,一摸就知道穿着肯定暖和。

她接过衣服展开,文嘉秋织东西的手艺的进步速度简直惊人,衣服用黑色毛线打底,没有袖子,门襟织了一圈白色的花边,缀着银色的按扣。衣服下摆用红色毛线勾了一朵花,文一熠伸手摸上去,摸到一朵毛茸茸的石榴花。

“怎么样?是大了还是小了?”文嘉秋看着她,有些紧张地问道。

文一熠摸着那朵石榴花,没有回答。

文嘉秋对她这样好,好到足够弥补她人生中的所有缺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