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暮春将至,回想短短几日,恍若过了半生。

崔灵景走后,谢云闲还有些不习惯。

谢府被实时监视着,她也无法做什么,本想为陆姨娘分担些琐事,但她一看那些条文账目,就两眼昏黑。在这方面,她确实没有天赋。

谢睿身份特殊,丧礼不宜大张旗鼓,因此办得极简。他们无法离开谢府,由抬灵柩的“八仙”做穴,将谢睿的灵柩送走。此后谢云闲便在家中服丧,谢府上下哀泣,日复一日,笼罩在阴霾之中。

丧礼结束,陆瑞岚的身体也好了很多,但看起来大不如前。谢兰的情绪渐渐平稳,却像活生生脱了一层皮,整个人安静了,也沉默了,郁郁寡欢,不见笑颜。被心爱之人欺骗,最亲之人离世,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,遭遇种种变故,给她造成了沉重的打击。谢云闲也不知如何安慰她。她无法让谢兰放下,因为于她而言,她也做不到完全释怀。

唯有时间与岁月,能将苦痛宽宥。

日子逝如水,谢云闲等着崔灵景的信儿,每日醒来,晃着脑袋一想,发现也才过了几日。

她被囚禁在谢府里,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。谢府里是静谧的,寂然的,却不是适合她的。

她坐了几日,便坐不住了。

崔灵景走后第七日,谢云闲去了谢睿的书房。

书房依旧,只是主人不再。不久前,谢云闲还与谢睿在这房间里下棋。那时他们针锋相对,谢云闲认定谢睿要做伤天害理之事,谢睿想杀了自己。

可世事弄人,她没料到,谢睿会那样死在自己面前。

将死之人,其言也善,谢睿不可能骗她。谢睿死前说的那句话,让谢云闲知道,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。

可她还要继续掺和进去吗?

她原本的目的,只是为了调查谢微芳死亡的真相,解开白溪留下的谜题,却不想这真相是回旋镖,最终扎到了自己身上。为此,她付出了不少代价,几番险些丧命,荷华也差点为她而死。

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,放弃吧,到此为止吧,她想要的已经得到,她想知道的已经知道,不该再往前了。

可真能到此为止吗?

若那门房并非谢睿的人,那他是如何知道那暗室的?他的身份是什么?他与那刀疤人是什么关系?他们为何要命人追杀她和崔灵景?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

谢观声房中的暗室藏得那么深,连谢云闲在那儿生活了十几年,都不曾察觉任何异常,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?他们跟谢观声、谢睿有着什么关系?又或者说,这两人背后的人,跟谢家有什么关系?

谢云闲顿觉毛骨悚然。

种种疑问在心头盘旋,此事疑点重重,如今静坐下来,谢云闲愈发觉得不对,让她隐隐觉得不安。

崔灵景即将回到建康,万一那些人杀意未减,仍想对崔灵景动手呢?

对方的身份连崔灵景都猜不出来,危机四伏,敌暗我明,他们若想对崔灵景动手,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

谢云闲思来想去,还是放心不下。

她在谢睿房中翻了两日书,大大小小翻了遍,看得头昏眼花,并未发现有用的信息。如今谢睿不在了,要想查清楚这 些事,只能问谢观声了。

可谢观声在牢狱之中,谢云闲又被困于谢府,他们根本见不到。倘若卢青还在,或许她还能托他帮个忙。

陆瑞岚得知她这几日都待在谢睿房里,派人来旁敲侧击关心她。谢云闲只好抽空去探望陆瑞岚,好让她放心。

“陆姨娘,您这些日子觉得如何?”谢云闲见她脸上多了些血色,没前几日那么苍白了。

“好多了。”陆瑞岚看着她,目光如水,缓缓问:“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?”

谢云闲直言道:“我想弄明白一些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姨娘可曾听闻旧宅闹鬼一事?”

“这是什么?”

谢云闲便简单地说了一下。

陆瑞岚脸上吃惊不假,她愣愣道:“我从未听说过此事。”

“那日我发现有人在二哥房间里,鬼鬼祟祟的,待我进去了,人又跑了,我心里一直觉得奇怪。”谢云闲故作沉思,“我怀疑闹鬼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,可我们都搬走了,没跟着来益州的家仆也都遣散了,还有谁会对那宅子这么熟悉呢?”

“谢家的宅子,谢家的人自然最清楚。”陆瑞岚道。

谢家的人?

谢云闲心底暗自琢磨。

正此时,云溪风风火火推门走了进来,道:“姑娘,外面有人要见您。”

“有人要见我?”谢云闲讶然。

谢云闲想不出谁会要见她。

那日陆瑞岚所言,话糙理不糙,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,谢家风光时,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们,都想跟谢家结为亲家。如今谢家被查出与叛党有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