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节之日,万河之源,即是忘川。

传言在万河交汇的鬼节这一日,将写着祈愿的花灯放入河中,河水会载着想念流向远方。如果念想足够坚定,它一定能被送到思念之人的手中。

这些是人间的传言,可纵是成了鬼魂,也有其心心念念的人,于是,鬼域也有了这活动。

多是无法获得路引资格的鬼魂们,它们挨着忘川中游,奈河桥边上通往人间最近的那条小支流上排队放花灯。

为了不吓着收到花灯的人,花灯的样式形态都同人间别无二致。它们只管往里注入祈愿,地府会专门安排几个阴差将那些花灯送往人间。

奈何桥边上,彼岸花一簇簇开着,十分艳丽。

不过池子时见过开得比这更艳丽的,在记忆里,姜晚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触目惊心,血汩汩地流,怎么也止不住,血低落渗入地下漫开的地方开出一朵又一朵花,红艳艳的开了一大片。

“想什么呢。”姜晚冷白的手臂高举着,在他眼前晃晃。

池子时盯着她纤细的胳膊,肤如凝脂,那道蜿蜒的从手腕一直爬到肩头的伤口荡然无存,恍若是场幻觉。

姜晚已经回头去和奈何桥头的一个老鬼搭话了,看装扮应该是个船夫,侧边还停着一只破旧的木船,船上摆着各种式样的灯盏。

“殿下来啦,早就给殿下留好了,殿下且等会。”

船夫站起来,一只腿瘸着,靠着拄拐往边上跳着走了两步,去捡盖在木箱子上的白布,手上忙活着,嘴里还不停叨念。

“鬼帝和几位大人这会儿都不在,天亮前应该忙不完,殿下只管安心放灯。”

姜晚点点头,给池子时介绍。

船夫是地府好几千年的老渡河人,对尘世无所求,几千年里就在忘川上渡鬼过河,为鬼解怨,算是鬼差编外一员。

姜晚眼神在地上摆着的灯盏上来回挑选,捡起一个样式简约的灯盏,举着问池子时。

“这个怎么样,简单一点,不会半途被人捡走。”

池子时盯着她手里举着的灯盏,米黄的纸糊成四方,连着底座的一块厚纸板,和边上的兔子灯大鱼灯相比确实简陋。

可他看着姜晚认真挑选,专注又纠结的模样,眼眸闪过流光,下意识地点头:“好。”

船夫从木箱子里翻出做工精美繁复的莲花座灯盏递给姜晚,又在怀里掏出两支笔来。

“祈愿嘛,总是要写些东西的。”

姜晚没接,倒是拱着池子时的胳膊要他写些东西。

池子时木讷地接过,握在手里。

写些什么呢?他又要给谁放灯?

“随便写些什么都行,忘川之水也能流向仙山,妖谷,魔都,三界之内任何地方,只要你相信。”姜晚手指捏着莲花座的尖角,挨着他在忘川边上坐下。

“也不是一定要写给谁,这些灯盏里也多的是求早日转生,投个好人家的。”

姜晚指着前面飘过的灯盏,“那个,人间来的,想考个好学校。”

“那个,希望来年无病无灾。”

“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写,说不定就有好心鬼给你解答呢。”

池子时低头盯着她手里□□的花灯,问:“那你呢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考编不只是因为仙界待遇好吧。”

池子时睫毛扑扇着,打下一片阴影,遮盖了自己失落的神情。

他原本想问,这花灯是为谁放的,不写点什么吗,话卡在嘴里,出口又变了词。

姜晚捧着花灯,轻笑一声。

“是。”姜晚回答的干脆。

池子时偏头看她,惊讶于她真的会承认。

姜晚表情如常,手掌一摊,百鬼阴差扇即刻应身,她捏着扇面,指腹在扇身打着圈,避开着扇身雕刻的脸谱。

“你知道鬼帝、阎罗死后会去哪吗?”

这话问的奇怪,但池子时还真答不上来。

“死了,就消散于无了。”她自顾自地答,“没有转世。”

“我的父兄,历往数位阎罗,没有一位能活到年限退休的,他们都因护卫三界苍生而亡。

我,大抵也不会例外。"

姜晚冷笑着,带着薄怒给他讲仙界那些腌臜事,讲他们是如何孤立地府,如果排挤他们,如何视他们如烂泥里的杂草。

从很多任阎罗开始,九幽就是外面谁都可以欺压耻笑的存在。他们笑九幽是个流放岗,笑鬼域幽暗见不得光,笑地府上下都是鬼。

“仙史你最熟悉不过。那么厚的历史,对地府的贡献只字不提。

冥王是仙,酆都大帝也是仙人,鬼帝虽是死后赴职,却也兢兢业业守了六道秩序几千年久,他难道还比不过那些无所事事的地仙吗。”

“面上,一口一个殿下、大人,背地里将我等视为异